胖头鱼

00.

他远远的朝着我笑，微风吹起他的下摆，我犹豫着看着他，就在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，风忽的大了。

他像天使一样转身飞远了。

却把我留在这人间地狱受着相思之苦。

01.

公元2643年，星际航巡舰突然失控，直直的撞向不远处的零散小行星，并无人员伤亡，只是飞舰不能动弹，周围磁场不断变化，军队无法介入，长久下来，巡航舰上的人都会因为弹尽粮绝而死的不明不白。

黄明昊凭一己之力冲破磁场束缚抵达巡航舰，将舰内所有的小型飞艇一一下放，巡航舰的人圆满归来。

黄明昊却死了。

最后一艘飞艇下放的时候人满了，他的战舰也被人开走，巡航舰进入自爆模式，撞碎了周围的小行星不说，气势之大，甚至连地上的人都能看得见一颗小太阳的爆炸。

“他是我们帝国的希望，是人民的希望，他为人民而死，为帝国而死，人民会记得，帝国也会记得...”

台上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念着，朱正廷无心听讲，垫着脚尖去看范丞丞，陈立农站在他身侧拍了一下他的头，朱正廷嘀咕了一声，叹了声气:“我是担心他”

“他没来”陈立农面不改色，盯着前方，目光涣散，“联盟请不动他，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....索性不管了”

“今天研究任务报告下来了”朱正廷敛了敛眸子，“他们提议，要再造一个黄明昊”

陈立农顿了顿: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机器人”朱正廷叹了声气，“要用黄明昊遗留的所有记录，再造一个同他一般的...机器人”

01.

我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，看见了范丞丞阴沉的脸，他见我醒了才扯了扯嘴角，松开手里的控制器，扭头去看会议室里的一众人:“我的意见还是这样，销毁”

我无端的扯了扯嘴角，在地上的一摊水里看见了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。

范丞丞想销毁我，做梦都想。

“我不懂”我抬起头看他，“黄明昊能做到的我都可以，我甚至能把他做不到的也一并做到，甚至可以比他做得更好，更出色，凭什么销毁我！”

没有人是希望在获得生命之后再被人生生扼杀的，这些人创造了我，理当让我活下去。

我想活下去，哪怕这时间是偷来的，我也想。

他只是敛眸，眯着一条缝看我，嗤笑一声:“凭你通不过我的测试”

我笑了:“我通不通得过，还不是看你？”

范丞丞的测试很简单，比其他人对我的测试还要简单，并非操作驾驭机甲，而是跟他对话。

我第三百四十一次见到他，还是拘束的连脚也不知道往哪放。

也不是因为什么，范丞丞其实也没对我怎样，但我还是不敢惹他。

只因为他是黄明昊的爱人。

也因为他掌控着我上战场的唯一机会。

“坐”他踢了一个椅子过来，冷峻的脸都不曾缓和。

“还是一样，我问你问题，你回答便是”

我点头，心口却有些发烫，这个变故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，但还是耐着性子没去管他，毕竟眼前应付范丞丞还是更重要一些。

“如果你带了一批俘虏回来，你会打算如何处置？”他眯着眼问。

我知道他在打量我，便不作声的挺了挺背:“交给刑法部，按规矩处置”

他笑了，抬手叫我滚出去。

我走到门口的时候，他才说道:“如果是他，会说，士可杀不可辱”

我心里默默记下了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间清冷的让人害怕的房间。

我挠了挠胸口，慢腾腾的移着步子去找朱正廷，他是研究院里除了范丞丞权限最大的科研家，听说小时候是练舞的，温温柔柔的，身段比那些谈论我的小姑娘们好多了。

他见了我有些讶异，但很快反应过来，我猜他肯定把我认成黄明昊了，毕竟我这张脸皮可是照着黄明昊的脸一刀一刀刻出来的，如果他本人站在我面前，相信也会讶异一阵。

“出什么问题了吗？”他把我扶到检查器上躺着，摆弄着仪器的间隙还偷偷的看我。

“没什么”我摇摇头，“胸口有些发热，怕出问题”

“好，我给你检查一下”他轻轻的笑了笑，摁了个按钮，检查器动了动，便无声无息的把我推进了检查器的内部。

消毒水的味环绕了过来，恍惚之间我似乎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喊朱正廷，期间似乎讲到了范丞丞，紧接着就是一段喧嚣的争吵。

等我被推出来的时候，朱正廷还是笑着的，我却注意到他的眼角红了一片，对着他的脸，煞是好看。

“没什么事的”他把仪器拔了下来，抬眼看了看我:“昊昊的信息全部读取了吗？”

我摇头:“没有，还有1%一直读取不到，似乎是...他传回来的那部分信息我有些读取不到”

“不急”他担忧的看了我一眼，把仪器放好，“但是一定要去感受，范丞丞他...”

我偏头看他:“他想干嘛？”

他咬着唇纠结了一阵，还是叹了口气:“他已经向元老会提交了申请”

“销毁我？”我皱眉，这似乎是我能想到最糟糕的后果了。

他愣了愣，点头:“对...他...”

“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黄明昊死了的事实！”我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，挣扎着把自己的情绪力调到最低，好不容易调整了过来，对被我吓到的朱正廷低下了头:“对不起”

“是”他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，“我就是没办法接受”

“这不公平”我皱着眉反驳他。

“没有真正的公平”他手上拿着调查表和一沓文件，随手扔在朱正廷的桌上，叉着手，敛着眸，“你代替他活着，这对他来说不公平”

朱正廷小小声的喊了一下他的名字，范丞丞没理他，直直的看着我:“你没办法，也永远不可能替代他”

“帝国人才是可以培养的”

“唯独黄明昊是不可替代”

我被他的执拗简直气到发抖，这第三百四十二次见面，又是不欢而散。

02.

他的提议还是通过了，陈立农帮的他，这个将军只是在元老会开会之时，代替他们陈家说了一句话:“帝国已经失去了一个黄明昊了”

“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范丞丞了”

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，判了我的死刑。

被押往销毁室的时候，我盯着那个进度条看了好久，直到范丞丞走到我面前，我才抬起头看他。

他挑了挑眉，笑了笑:“什么感受？”

我行刑的前一个晚上，他来研究室看我，手里拿着个酒瓶，脸泛着红晕，痴痴的看着我。

或许他透着我，在看黄明昊。
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？”他歪了歪头，笑嘻嘻的，脸上是我没见过的少年意气:“是狩猎场，我抢了你的任务目标，你不服气，操纵机甲要跟我打一架，你记得吗？”

我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他，心里竟有些嫉妒起黄明昊来了。

“喂，昊昊，你怎么不回话啊？”他蹲在我身边，酒气全喷了过来，我皱眉想推开他，他却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沉默了很久，有些委屈: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？”

他的眼角泛起了红和湿意，我心里一阵泛酸。

在范丞丞眼中，我看见了我自己，和他如出一辙的模样。

一个爱情的失败者。

一曲未终已被弃于四季，一梦未醒却已陷于尘泥。

前者是范丞丞，后者是我。

进度条终于舍得动了动，我陷入一片白雾之中，看见了坐在钢琴前轻轻笑着的人，我的梦魇，黄明昊。

“你来啦”他看着我笑，“帮我给丞丞带句话吧”

“什么...”

“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他说...”他挠了挠头，嘿嘿的傻笑。

我回过神，看了一眼范丞丞，又看了看进度条。

他又重复:“什么感受？”

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，抿着唇:“范丞丞”

“他说他爱你”

“我也是”但我相信，这后一句话，他一定不想听。

我被推进销毁室，他还愣在门外，等到火焰波及到我的核心部位，他才反应过来，剧烈敲打着隔离室的玻璃。

我心里竟觉得格外可笑。

你看，都到这个时候了，他喊的，念的，心里想的，还是黄明昊。

他喊的好大好大声，我猜黄明昊一定听得到。

那一句我爱你。

END.